第16章 晨光里的账本与未寄出的地址

苏郁是被桂花糕的甜香熏醒的。

阳光已经漫过床脚,砚川不在身边,床头柜上放着杯温牛奶,杯沿贴着张便签,是砚川的字迹:“在楼下帮沈阿姨整理账本,牛奶记得喝。”字迹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,像他十四岁那年在贺卡上画的那样。

后背的伤口还有些发紧,但已经能自己起身了。苏郁摸着枕边叠好的衬衫——是砚川昨天穿的那件,洗得干干净净,袖口的墨渍淡了些,却依然像朵模糊的云。他套上衬衫时,闻到领口还沾着淡淡的皂角香,突然想起昨夜相拥时,对方颈窝的温度。

下楼时,书店里已经坐了几个老主顾。沈念正站在柜台后算账,砚川蹲在旁边的纸箱前翻找着什么,阳光透过木格窗落在他背上,把衬衫照得半透明,能看见后颈那颗红痣,像颗藏在布料下的红豆。

“醒了?”沈念抬头笑了笑,往他手里塞了块刚出炉的桂花糕,“川川说你爱吃带核桃的,特意让我多放了些。”

苏郁咬了一口,甜香混着核桃的脆,像小时候每个周末的早晨。他凑到砚川身边蹲下,看见纸箱里全是泛黄的账本,封面上写着“苏记修表铺”,是苏正国当年的记账本。“在找什么?”

“赵天雄的走私账。”砚川翻出本蓝色封皮的账本,指尖点在某页的日期上,“你看,十年前三月十五日,他在这里修过一块怀表,地址写的是‘机械厂仓库管理员’——和我们在档案室找到的卧底名单能对上,他当时就藏在机械厂。”

周野抱着摞档案袋从门外进来,胳膊上的绷带换了新的,夏栀跟在他身后,手里拿着支紫外线灯,正往档案袋上照。“找到新线索了!”周野把档案袋往桌上一放,抽出张泛黄的汇款单,“这是赵天雄给副厅长的汇款记录,收款地址除了辉宏大厦,还有个老城区的巷弄——和第八章你说的,小时候见过赵天雄出现的地方一模一样!”

夏栀用紫外线灯照汇款单背面,果然显出串模糊的字迹:“每月初三,桂花树下交件。”她突然想起第九章在防空洞捡到的铁皮盒,里面的夹层里也有张纸条,写着同样的话,“沈阿姨,您这棵桂花树,是不是每月初三都有人来?”

沈念的动作顿了顿,往窗外的桂花树瞥了眼,树干上有块新的磨损,像被什么重物撞过。“前几天初三,确实有个戴金丝眼镜的人在树下站了很久,手里拎着个黑色皮箱,和你们描述的赵天雄很像。”她往苏郁手里塞了把钥匙,“这是树下暗格的钥匙,苏哥当年埋的,说要是他出事,就让我把这个交给能解开月光密码的人。”

钥匙柄刻着钢琴键图案,和地窖里的铁皮盒锁孔完全吻合。苏郁刚要起身,就被砚川按住:“我去。”他抓起钥匙往门外走时,苏郁突然想起昨夜他后颈的红痣,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光,像枚无声的印章。

周野正用紫外线灯照另一本账本,突然“咦”了一声。某页的空白处有层浅浅的压痕,拓下来一看,是张简易地图,标注着“老城区——辉宏大厦——机械厂”的路线,每个节点都画着个小小的蛇形图腾,和赵天雄纹身的纹路一致。“这是他的转移路线!”周野的指尖点在“老城区”的标记上,“离这里只有三条街,要不要现在去看看?”

夏栀翻出第十章找到的跟踪器,屏幕上显示有个信号点正在老城区附近移动,频率和赵天雄随身带的蛇形玉佩一致。“他还没走远。”她把跟踪器塞进背包,又摸出把匕首——是第九章从黑衣人身上搜的,刀柄缠着红绳,“沈阿姨,我们去去就回,账本麻烦您收好。”

苏郁的目光落在砚川刚翻出的相册上,里面夹着张被忽略的纸条,是苏正国的字迹:“郁郁,若你看到这张纸,说明川川已经找到你了。老城区37号院的地窖里,有我留给你们的‘回家的车票’。”字迹末尾画着个玻璃罐,罐口飘着片桂花。

“砚川!”苏郁抓起纸条往外跑,刚到门口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。砚川手里拿着个黑色皮箱,正是沈念说的赵天雄留在树下的,看见他手里的纸条,眼底闪过一丝了然:“老城区37号院?我刚从树下暗格找到这个。”

他打开皮箱,里面没有文物,也没有账本,只有一叠泛黄的信,收信人全是“苏正国亲启”,寄信人写着“老城区37号院住户”。最上面那封信的邮戳是十年前的三月十四日,正是苏正国去世的前一天。

苏郁拆开信封的手抖得厉害,信纸里掉出张老照片——年轻的苏正国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37号院门口,手里举着个玻璃罐,笑得露出豁牙。陌生男人的侧脸很熟悉,像极了赵天雄,却没有金丝眼镜,眼角也没有那道疤。

“这是赵天雄的双胞胎弟弟。”砚川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,他指着照片背面的字迹,是苏正国的备注:“赵天勇,卧底代号‘桂花’,1998年牺牲于机械厂仓库。”

周野突然倒吸一口凉气。他翻出怀里的警徽,背面刻着的“卧底0713”,和档案里赵天勇的代号完全一致。“我爸的警徽...是赵天勇的?”他的声音发颤,“那我爸当年...”

“你爸是接替赵天勇的卧底。”沈念端着新烤的桂花糕走过来,眼眶泛红,“赵天勇牺牲后,你爸主动申请潜入,苏哥怕你有危险,才故意让你们搬去别处,对外说断了联系。”

阳光突然变得很亮,透过书店的玻璃窗,照在摊开的账本、信件和照片上。苏郁看着照片里两个举着玻璃罐的年轻人,突然想起昨夜砚川后颈的红痣,想起自己耳后的疤——原来命运的丝线早就缠绕在一起,从十年前,甚至更早的时候,就把他们的故事系在了一起。

砚川握紧他的手,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敲出《月光奏鸣曲》的节奏。苏郁抬头,撞进他含笑的眼底,那里映着晨光,映着桂花糕的甜香,也映着两个再也不会分开的影子。

“去37号院吗?”砚川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笃定的力量。

苏郁点点头,抓起那支钢笔别回口袋,笔帽上的“郁”字在阳光下闪着光。“去拿‘回家的车票’。”

周野和夏栀已经背上背包,跟踪器的信号在老城区37号院附近停住了。四人往门外走时,沈念突然叫住他们,往每个人手里塞了块热乎的桂花糕:“路上吃,垫垫肚子。”

走出书店时,晨光正好,桂花香混着阳光的味道,像首温柔的序曲。苏郁看着身边并肩走着的三个人,突然觉得,那些藏在月光里的秘密,那些刻在疤痕里的疼痛,终究会被这样的晨光熨平,变成往后余生里,最温暖的注脚。

而他们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